西利亚正吃早饭,突然听见一阵列车急刹车发出的刺耳声音,紧接着警铃大作,她赶紧丢下叉子,拿起佩剑和手枪跑到内室。
“殿下!”
银姬撩开帘子走出来,看着一脸紧张的西利亚,疑惑的问道:“怎么了?”
“有情况。”西利亚急道。
“我知道有情况,只是你——”说到一半,银姬忽然忍俊不禁扑哧笑了出来,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嘴角。
西利亚一愣,随即反应过来,抬手一抹,竟是一点面包屑,脸蛋登时羞得通红。
就在她脑中一片混沌,希望说点什么缓解眼前的窘迫时,列车广播适时地为她解了围。
“各单位注意,各单位注意。这里是‘白星’号控制室,我是列车长亨特,由于前方一千米处有大量人群占据铁轨拦车,列车现在临时停车,我马上去见皇姬殿下,请求殿下指示。”
银姬皱了皱眉,“拦皇室火车?”
西利亚也是满头雾水,跟着皇姬殿下走向餐车附近的小型会议室。
禁卫军已经下车,在列车左右列队警戒。
见皇姬殿下进来,几名步枪营的上尉立即敬礼,列车长亨特紧张得直冒汗,说道:“殿下,十分抱歉。”
“说说情况吧。”
“是。”列车长应了声,把随身携带的火车路线图铺开,指向一处道:“火车现在这里,往前走七八里路就到了莫尔兹,这是一个只有五万人口的小城,我们刚刚接到通知,说有人拦车,不久就看见铁轨上确实有很多人,因此不得不紧急停车,以致于惊扰了殿下,本、本人甘愿受罚。”
“这事儿再说,有多少人。”
“目测,有两百多个,而且,见车停下了,他们正向车头靠近。”
“有武器吗?”
“没有看到,但不排除有人将手枪藏在身上。”
“好了,幸苦列车长,你回去吧,这件事情我会处理。”
“是是,殿下,有什么需要,请通知在下。”
银姬点点头,看向西利亚说:“西利亚少校,你是卫队长,你说怎么处理。”
“派人和他们交涉,看他们有何意图。”西利亚应道,“这么大的事,当地官员应该在赶来的路上,应该很快就能得知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。”
“就按你说得做,你来安排。”
只见西利亚干净利落得下发一条条命令,毫不逊色优秀的指挥官。银姬知道,她不会让自己失望。
“车也停了,下去看看吧。”
银姬如此说道,走了一天(为保证皇姬殿下拥有安静舒适的睡眠环境,列车晚上不行驶),此地的景致和皇都近郊一览无余的大平原风光大不相同,红叶似火的枫树林美得让人心醉。
停在这里是意外,在枫树林中漫步则是邂逅。
银姬在一颗巨大的枫树下驻足良久,直到西利亚过来禀报情况。
“他们想见殿下。”
“叫他们选三个人出来,一个男人,一个女人,一个少年。”
过了差不多十分钟,几名士兵带着三个被选出来的人来到银姬面前。三个人都具有明显的北地人特征,身材高大,皮肤白皙。男人看上去五十多岁,胡子是灰色的;女人很年轻,不超过三十;少年,不——少女,虽然她留的是短发,从柔和的面部轮廓,以及微微隆起的胸脯,依然可以判断出她的性别。
艾露缇娜扬声道:“你们面前的,是诺亚拉玛皇室高贵的第一皇姬殿下,暨布拉塔尼亚的领主。”
三人连忙下跪磕头。
“皇姬殿下。”
“起来吧。”银姬说,“谈事情之前,应该先吃饱,不然哪有力气。尤莉安娜,叫人拿吃的来,给其他人也送去,不够现做。还有,给三位看坐。”
“是,马上安排。”
三人没想到传说中的皇姬殿下会如此优待他们,连连道谢。
在他们吃饭的时候,军士来报,说莫尔兹市长和几位市政官员已经赶到,银姬想了想,决定让官员们先候着,与此同时,她挥退了守着几位“客人”的士兵。自己身边有西利亚,尤莉安娜和艾露缇娜虽然身手堪称差劲,但能称之为“敌”的只是几个饥肠辘辘的穷苦人,士兵们与其说是保护自己,不如说是威吓这几位客人,重压之下,就是些必须要说的重点也可能给忘了。
耐心地等他们吃完,银姬肃然道:“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,你们肯定知道阻拦本殿下是重罪,可我并非不明事理的人,既然我在此招待了你们,就做好了当你们的倾听者的打算,不过我先说好,一个一个来。”
三人交换了眼神,男人先开口:“启禀皇姬殿下,我们,所有参与此事的人都是顺民(指近些年从叛军那边逃进帝国辖区的人),我叫名字叫约翰。阻拦皇姬殿下的列车实在是无奈之举,实在是我们已经快活不下去了,我们没有工作,没有田地,上山打猎也是杯水车薪,这样下去,恐怕熬不过下一个冬天,以往的冬天就有人在饥寒交迫中失去生命。当地官员抱着多一事少一事的心态,从来不回应我们的诉求和疾苦,听闻皇姬殿下的专列途经此地,村里几个有声望的人就聚到一起,冒着杀头的的风险,决定拦下皇姬殿下,殿下如果不救我们,我们真的……真的没有活路了啊……”
叫凯丝的女人说道:“一些富人家会招年轻貌美的女人作女佣,因为我们顺民的身份,明明是相同的工作,得到的钱却很少,孩子不能在当地上学,即使主动负担学费也不行,说是防止带给其他的孩子坏思想。和我们一起来的孩子,受我们这些大人的罪,有上顿没下顿,很多营养不良,身体比同龄人小,连玩耍的力气都没有。”
少女克洛伊说道:“我在解放阵线(西面叛军)时曾作为机甲驾驶员培养,父亲决定带全家人出逃,听说逃跑的有几千人,可到了这里就剩下两百多个了,我有一个妹妹,父母在越过边境时走散,我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妹妹玛莎,希望她可以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,不会因为出身而遭到辱骂疏离,她只是一个不到八岁的小女孩儿,人们把仇恨发泄在她身上,真的没道理,只要她可以健康快乐,做什么我都愿意。”
银姬沉吟半响,抬头问道:“你们为什么逃离叛军,眼前的境况可曾想到过?”
三人面面相觑,不知殿下为何这样问。
克洛伊回答:“底下的士兵越来越不懂高层的想法,他们好像在进行某种不为人知的研究,有一些少年进入研究基地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,包括我们这些预备驾驶员,同期的有好几个人被带到秘密基地,大家不敢明目张胆的谈论这些事,无处不在的秘密监督员会把妄议上层的人抓起来。”
“你怕自己有朝一日被秘密带走?
”
“……我很害怕。”
回想起这件事,克洛伊双眼中显现惧色。
银姬对艾露缇娜使了个眼色,艾露缇娜随即走过去给克洛伊几乎见底的茶杯满上。
“谢、谢谢。”少女感激道。
艾露缇娜微笑着,轻轻摇了摇头,表示不必客气。
“嗯,我知道了,让莫尔兹市长和官员们过来。”银姬道。
官员们过来了,包括市长在内,没有一个敢先说话。
看着这些战战兢兢的官员,一副怕被问责的糗样,银姬心中冷哼,道:“尔等作为一方父母,却不能养护一方百姓,致使数百饥寒交迫的穷苦人以身阻挡列车,但求公道,恶劣如斯,闻所未闻!这件事,尔等难辞其咎。本应立即惩办尔等,以儆效尤。但当务之急,是解决人们的过冬问题,他们的合法权益也应得到平等对待,具体的实施方案,尔等心中可有数?”
市长擦着汗说:“是是,皇姬殿下。在下已和几位同僚已经商讨过了,归纳出三个大类。其中之一,是住房,顺民现在大多居住在简易的棚屋里面,漏风漏雨的,我想,我想我们应该新建一个村庄安置,但具体在哪建、怎么建,还得等相关人员拿出方案,不用太久,保证一个星期内开始施工,政府先支付全部费用,待他们有能力再偿还一半的费用。其二,是学校,这个事情不好处理,不过有办法,在新的村子建小学堂,我们会聘请通情达理的资深教师,使用的教材教案和其他学校是一致的。其三,工作,如果他们愿意,市政的工作可以优先雇佣他们,建设村庄也是一样的,如果他们能帮忙建设,我们会支付相应的工钱,聘请年轻女子当女佣的家庭,我们也会一一进行调查,如有不公之处,将请工会出面,要求雇主补上差价,女佣们是走是留皆自愿。”
银姬说:“市长应该知道,他们绝对不止你刚才看到的那点人,要是我每走到一处就要被拦下一回,您这市长也就当到头了,明白么?”
“是,在下明白。”市长点着头说,“在下会聘请有才能的人当民事官,调查辖区内所有的顺民,以同等规格对待,另外,在下将上报总督阁下,力保这项政策推向整个布拉塔尼亚,乃至,乃至……”
银姬一挥手,制止了市长越说越远的话头。
“这样就可以了,把您刚才说过的话向其他人再说一遍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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